桑植白族三元教科范全集（序）

《桑植白族三元教科范全集》序

 

公元2003年季夏，县民族事务局为贯彻第二次全国少数民族古籍工作会议精神，积极组织力量，对桑植少数民族古籍实施抢救、挖掘、整理。其中一种“超然玄著”，是白族“三元”教的科朝演本。但这个演本，仅系传教老司当年口授弟子的随录本。纸俴墨浅。帙装草简，极易脱阙、流逝；且字词错讹狼藉，益易以讹传讹。经研究校核订正后，民族事务局决定付诸铅印，精装成册上档，定名为《桑植白族三元教科范全集》。兹当校样杀青，民族局领导嘱写序言，我感到难以推卸。因为我是地道的白族，数十年来于“三元”教耳濡目染，特别于游神活动中，多次充当仪仗队的笛手，晚朝慰神跳仗鼓舞，还是最肯洒欢的滑稽角儿；且近年来，在编纂《武陵谷姓白族志》中，调研过三元教的演教科范，发表过《桑植白族三元教概略》一文。缘此，我乐意接受写序任务，谨再从“本主”文化视角，探索“三元”教的渊源及其特性。

关于“三元”教的解释，过去流行的说法，说是来源于道教，“三元”就是道教名词吗？指天、地、水三官。故行教老司解释“三元”为：上元一品赐福天官大帝，中元二品消灾地官大帝，下元三品解厄水官大帝；或又解释为：上元勅封唐将军，中元斩鬼葛将军，下元捉鬼周将军。看来，它确与道教有一定的渊源关系，特别是体现“三元”教神缘、表明宗教系统关系的“字辈谱”：“道德通玄静，真常守太清，一阳来复本，合教有元明”，恰是道教邱祖（邱处机）龙门派法名道号辈派的前20字，只是把“合教永元明”中的“永”字改为“有”字罢了。但据此，却不能说“三元”教就是由道教邱祖龙门派衍变发展而来。因为它没有像道教派别有严密的教义、教理、教规，法器仅有海螺角、三铃宝、司刀、竹根卦，服饰仅有三清冠、神衣等。“三元”老司既不是“火居道士”，也不是“俗家道士”，只不过是行教职业人，只专为白族群众祭祖、游神，为白族小孩子托白，脱白，天旱为族群求雨救禾稼等做法司功果。“三元”教也无教派组织，前传后教，仅靠祖师所传法号“字辈谱”直线嬗延。如现在的“三元”老司谷兆芹，法号“本玄”，属第十五代“本”字辈行教弟子。“三元”老司升职为掌坛者才有资格再传弟子。承传人必须是白族后代，主要是谷、王、钟三姓的子孙。传教方式，最典型的是父传子。三元老司谷兆芹，就是曾、祖、父、子地家传四代。传教的方法，惟凭口授腹记而已。“三元教”无深奥的宗教教义、教理经籍及秘笈，仅有游神、求雨、托白脱白等科朝的口白、赞语、祝词和训词。它们有韵有白，咏念相间，字句通俗易懂，琅琅上口。同时，临科朝还可缘情自由发挥，往往不拘于既传仪式。

    那么，“三元”教的滥觞究竟何在?我以为“三元”教是云

南白族本主宗教文化所从出。

    从白族传统观念中考察，“本主”和“神”可以互通，即可以把“本主”称作“神”，把“本主庙”称作“神庙”。桑植白族普遍崇尚“本主”，故“三元”正确的解释，应该是实指桑植白族始迁祖王朋凯、谷均万、钟千一三人，即俗称的“大、二、三神”。他们为白子、白尼子孙做了好事，都被白子白尼子孙奉为“本主神”。“本主神”就像现实中的人一样，他们住在地上，生活在白族村寨中与人打交道，作为村寨的保护神，“三元”老司凭竹卦传达“本主”神祗的意旨，为白子、白尼们祈福禳灾。所以，“三元”教来源于“本主”宗教文化，这是不容置疑的事。而“本主”宗教文化起源于原始巫教；而原始巫教归根溯源，又起源于白族先民的万物有灵论。白族先民不仅认为人有灵魂。动物有灵魂，就连山石、树木、云雾、雷电等无生物都有灵魂。“三元”教所敬奉的百神中，剔除佛教、道教、儒教的神祗菩萨、祖先崇拜、英雄崇拜的本主神祗，其余的全是山、石、树、雷、电、风、雨神。而对这些超自然的神灵的崇拜，大概是从图腾崇拜演变、发展而来的。图腾崇拜的产生，则又是以万物有灵论为基础的。

    再从“三元”教的科朝仪注考察，益见其“本主”宗教文化渗透很深。“三元”老司在演教中，无论游神、求雨、托白脱白等科朝，总是离不开请“本主”神祗降坛显灵。本来，“本主”文化是原始宗教文化，它在发展过程中，曾受到佛教文化和道教文化的渗透，但白族土著的“本主”神祗始终居于主导地位，保持了它原始宗教文化的特点。由此可知，“本主”崇拜不可能导源于佛教、道教。离开“本主”文化的研究，就无从研究“三元”教的宗教文化。

再说，桑植白族“三元”教，作为一种七百余年来的社会现象，和所有宗教一样，具有多方面的特性，如长期性、群众性、民族性和神圣性等等。其中民族性是最根本的。而它的神圣性，又最能体现所有宗教共同的基本特征。可以说，没有神圣性，也就没有“三元”教。在信教的白子白尼心眼里，神祗及其神像是神圣的，“本主”、“本主神庙”是神圣的，“三元老司”是神圣的，演教活动的坛场是神圣的，乃至法器、服饰都是神圣的。凡是属于“三元”教的人、物和行为无不具有神圣性。而这种神圣性，却又完全根植于“本主神”的完善性和神秘性。在崇奉“三元”教的白子白尼眼中，“本主”神永生自存，全知全能，威严无比，善恶必报。同时，“本主神”又是神秘的，来无影去无踪，虚无缥缈，给信教人留下丰富的想象空间。  是这种完美性和神秘性，使“本主神”光芒四射，神圣不可亵渎；使“本主神”有至高无上的权威，信士只能敬畏它，顺从它，对它顶礼膜拜，谁要是违背了神的旨意，必将受到惩罚。因此，神圣性、神秘性使“三元”教具有强大的感召力和特殊的凝聚力。人们在现实生活中追求不到的东西，而凭借“三元”教的法司功果却能得到满足。因此，“三元”教为桑植十万多白族人崇信，使它具有雄厚的群众性。至此，可以这么说，神圣性是“三元”教的基本特征，是“三元”教的灵魂和旗帜。其它特性都是沿此而派生出来的。把握了这一点，也就是了解了“三元”教之所以长期被白族人崇信的原因所

在。

    最后，还得说句要义：在现世整个白族的“本主”文化有浓厚的民族特性和生活气息的春秋，桑植白族三元教亦将与之同沐春秋的雨露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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